新华社南宁5月20日电 题：骗子赚黑钱，你去吃牢饭，这小便宜不能贪！——非法“两卡”交易黑产链条追踪
新华社记者覃星星、陈一帆
当前我国打击治理电信网络诈骗等涉网犯罪形势依然严峻，其中涉“两卡”（电话卡、银行卡）违法犯罪治理难度大是重要原因之一。工信部日前发布消息称，将强化电话卡、物联网卡等重点业务风险整治，推进“断卡行动”，加大力度整治电信网络诈骗。
新华社记者调查发现，当前非法开办、买卖“两卡”在线上线下均仍多见，且已形成黑产业链。公安机关提醒广大群众，售卖“两卡”，涉嫌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行为人将受到法律惩处，个人征信也将受到影响。
QQ平台上仍存涉“两卡”违法犯罪
经不住朋友“阿毛”劝自己“赚点零花钱”，广西某高校大学生农某以每张300元的价格，将自己实名办理的银行卡卖给了“阿毛”，并为其办理了U盾和手机号码。之后，农某因涉嫌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被广西天等县警方取保候审。
广西宾阳县公安局经侦大队大队长黄宁介绍，当前警方花费大量精力追踪到的涉案电话卡或银行卡的开卡者往往不是使用者。犯罪团伙往往利用他人的实名电话卡进行诈骗等犯罪，再利用他人的实名银行卡、资金账户来转移赃款，成为网络诈骗、网络贩毒、网络赌博等违法犯罪行为断根难的重要原因。
记者了解到，在各地重拳打击之下，非法获取“两卡”难度加大，但漏洞仍然存在。个人银行卡“四件套”（包括银行卡、身份证复印件、网银U盾和手机卡）和企业对公账户“八件套”（包括对公银行卡、U盾、法人身份证、公司营业执照、对公账户、公章、法人私章、对公开户许可证）仍存大量违法交易且价格“水涨船高”。
一些地方，“四件套”价格从去年初的两三千元涨至上万元，“八件套”从约4000元涨至两三万元。
记者调查发现，一些网购平台、贴吧、社交软件上依然有人在非法贩卖“两卡”。记者搜索“买银行卡、手机卡”或“八件套”，跳出不少交易引导页面，页面留有QQ号码，并标注：“欢迎一手卡头对接，长期收货。”记者随机添加了一个销售电话卡的QQ号，此人QQ备注信息显示：“特殊业务不方便过多介绍，请简单交易。”
说明目的后，对方发来一张“价目表”，三大运营商电话卡每张收费220元至260元不等，包含100元话费，并特别标注“不需要购买人实名激活，插卡即用，可注册所有App，只要不违规可长期使用，随机发货。黑卡属于违禁品，都是私下交易，需要先付款才发货，不走平台”。
图为一个“卡贩”给记者发来的“价目表”
对方称从四川发货，是从运营商处拿货，来源可靠，一次最多可买20张，一律不议价。当记者提出是否能大量购买，对方表示“提前说就可以”。
运营商里有“内鬼” “围猎”大学生、留守老人
据警方介绍，非法开办贩卖“两卡”产业链化明显。犯罪团伙的幕后操纵者与开卡、收卡等人员往往没有直接联系。部分团伙成员负责诱骗或者组织他人开办“两卡”，部分成员收卡、贩卡，“两卡”及其资料最终被“打包”高价出售给从事诈骗、赌博、洗钱的犯罪分子。
“他们往往利用大学生或边远农村留守老人急于用钱或文化水平不高，忽悠他们实名办理‘两卡’，然后许以蝇头小利进行收购或租借。”南宁市公安局兴宁分局刑侦一大队大队长赵福文说。
南宁市公安局兴宁分局抓获一批“两卡”违法犯罪嫌疑人（南宁市公安局兴宁分局供图）
记者了解到，每到开学季，一些地方的大学校园或车站，常有不法分子觊觎大学生手中的身份证件。“我是某通信运营商的临时员工，主要工作就是在每年开学的时候，在高校或汽车站为新生办理手机卡。”兰某表示，自己为学生实名办卡时，会以刚才系统有问题未办理成功、帮完成办卡任务后面给你撤销等为借口，诱骗学生，用他们的身份证多办几张卡用于出售牟利。2020年兰某违法办卡售卡两三百张，纯收入1万多元。
中国移动广西有限公司某分公司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工作中不时发现有老人为一点酬金，谎称亲属，以自己身份证件为陌生人实名办卡。
广西一名法官告诉记者，还有通信运营商工作人员出于提升业绩等考虑，甘当“内鬼”，为非法开办手机卡提供便利。
记者调查发现，有运营商员工为了提升业绩，甚至出借自己的工号和登录密码给不法分子开卡。“我在跑业务过程中认识一个客户，经常有业务往来。后来他提出借用我工号办理开号业务，我为了冲业绩，就同意了。”运营商员工王旺说。
“一些运营商的第三方代理商也有办卡权限，去年我们在两起案件中发现运营商营业员或其第三方代理商网格员与开卡团伙里应外合，其中一起案件有5名网格员涉案，另一起则有2名营业员涉案。”一名办案民警说。
广西天等警方抓获一名“两卡”违法犯罪嫌疑人（广西天等县公安局供图）
此类漏洞也发生在银行卡办理业务中。梧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反盗抢机动车大队大队长黄健介绍，利用他人银行卡走账是成功实施电信诈骗的重要一环。不少人明知道自己的银行卡可能被他人用于非法途径，但存在侥幸心理，将银行卡出售或出借给他人牟利。
齐抓共管合力“断卡”清源
2020年10月以来，全国各地警方持续开展“断卡”行动，取得较好成效。但不少受访专家表示，全链条打击涉“两卡”违法犯罪仍存不少难点。
一方面，在利益诱惑面前，不少群众防范意识较弱，容易受骗。另一方面，金融、通信、网络平台等主体的监管机制漏洞仍多。通过通信运营商和商业银行，不法人员仍可大量、反复开办“两卡”。部分网络平台监管责任未能压实，不法分子仍能通过QQ等网络平台“接单”或招募人员帮助洗钱。
多方受访人士建议，各行业主管部门应尽快形成齐抓共管合力，强化重点整治、源头治理。
中国农业银行广西柳州分行风险管理部总经理于永军建议，相关机构要进一步完善内部审核和监督机制，认真核对账户开办者信息，加强数据比对，查询开办人的征信报告，不折不扣将实名制落到实处。
“相关机构应完善实名办卡流程，强化办卡环节告知义务，提升预警管控能力。”宾阳县法院法官黄集德说。
黄宁建议，进一步通过人证对比、动态识别等技术手段强化人证一致率把控，严控一证多户，严格审核异常开卡换卡申请，对信息异常的“两卡”卡号和诈骗频发区域加强监控。
“个人应留心自己名下是否有不知情的电话卡或银行卡存在。如有，要及时注销并保留证据。”黑龙江大学信息管理学院副教授杨志和说。（参与记者：孙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