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永定河北京段25年来第一次全线通水

5月10日永定河来水。石秀英摄

永定河,“活”了。

经历数十年大部分河道干涸后,这条源自山西、流经河北、哺育北京、汇入天津的河流,5月12日水头已漫过北京与河北交界处,很快即可重见全线通水。

河道里水头奔涌、河岸上人头攒动,大量视频在一个个手机屏上闪烁——原来永定河真的是一条河。

人们已许久没看到永定河舞动的身影了,这身影里曾蕴含慈爱,曾显露暴怒,无数悲欢、复杂况味、诸般记忆本已风干在裸露的河床上,随着水流复起,依稀浮现。

不过,这次水流并非永定河自身来水,主要是从流域外引来的客水。引客水的目的是为了让永定河真正“活”过来,恢复全流域生态系统,常年不断流。为实现这一目标,沿岸已付出许多努力,还在用心争取。

土肥原系黄沙过

从远古流来的永定河,和人类亲密接触后有过13个名字,小黄河是永定河的曾用名之一。

这次来水引自黄河。通过万家寨引黄工程调引黄河水,从3月15日开始,山西册田水库开闸放水,将生态水源源不断地汇入到永定河上游。

说来永定河与黄河颇有渊源。

永定河上游为桑干河,在河北与洋河交汇后称永定河。发源于山西宁武县管涔山北麓,旧志称其发源于管涔山天池,不准确,天池在管涔山南麓,属汾河发源地区域,将桑干河和汾河发源地隔开的山叫分水岭,传说两河发源地隔山潜通。

据唐代《元和郡县志》记载,北魏孝文帝曾在天池做过实验,“以金珠穿鱼七头,放此池,后于桑干源得之。犹为不信。复以金缕拖羊箭,射大鱼。久之,又于桑干水得所射箭。乃知潜通之说不虚矣。”

明廖希颜《三关志》称:有人乘车过天池,车被风刮到水里,后来在桑干源找到了车轮。清人曾有诗云:“天池飘坠车轮在,金珠又见七鱼穿。出入潜没真奇绝,混混日夜昆仑泄。”

汾河是黄河第二大支流,永定河与黄河的渊源还不止于此。永定河主要支流洋河发源于内蒙古,近现代多名中外学者认为,古黄河在河套平原向东接洋河,之后由于地壳变动才转向南,也就是说洋河本为古黄河故道,

有关永定河的文献记载可以上溯2500多年,永定河形成则是几百万年以前的事了。在漫长的岁月里,和黄河一样,永定河也从黄土高原携带泥沙涌向下游,久而久之,形成洪积、冲积扇,河流不断改道,洪积冲积扇逐渐发育,慢慢地连为一体,成为平原,地质学上称北京平原。

20世纪初,美国地质学者维里士(Bailey  Willis)来到北京,他考察了这个“C形”环山的名城,写道:“中国的东部,自北纬40度起,有大平原向北入丛山,形如海湾……从平原以视,其四围之山岭,犹海湾之于石壁。”他将之称为“北京湾”。

叶良辅先生在《北京西山地质志》中引述了维里士的见解,认为把北京平原命名为北京湾,“似乎正当。此言可想见平原之形状也”,并进一步研究认为“北京湾乃为河流泛滥之平原矣”。

这条河流是永定河,北京的母亲河。

永定河之名为1698年康熙皇帝所赐。康熙为永定河花了不少心思,也常在河上流连吟咏。比如这首《舟中观耕种》:“四野春耕阡陌安,徐牵密缆望河干。土肥原系黄沙过,辛苦先年挽异澜。”第三句是说永定河泛滥带来黄沙淤积,治河之后土壤肥沃适于耕种。

这句诗也道出了永定河与北京最深层的联系,永定河冲积形成平原,为人们提供了可生息繁衍的土地。

先民们在这片土地上狩猎耕耘,聚落在永定河边慢慢扩大。

去年12月30日京张高铁开通,但想坐高铁从石家庄到张家口,要先到北京西站再转北京北站(或清河站),无形中增加了在北京的停留时间。这一情况可以说古已有之。

北京一带是自然形成的交通枢纽,太行山东麓大道(今京港澳高速方向)、居庸关大道(今京藏高速方向)、古北口大道(今大广高速北段方向)、山海关大道(今京哈高速方向)交汇于此。而永定河横亘其中,行人至此,难免盘桓。渡口交通需求使聚落规模扩大、功能增强。

先民们选择距永定河渡口不远,又能回避洪水侵扰,还可保证水源供应的所在居住,这就是蓟丘。它是永定河渡口东北方约10公里的一处高地,生长着多刺的野生植物大蓟。后来,人越聚越多,形成城市,称为蓟。

《礼记·乐记》载:“武王克殷,反商,未及下车,而封黄帝之后于蓟。”说的是周武王灭商后将黄帝的后人(《史记》称是帝尧的后人)封在蓟。蓟在今北京广安门一带,蓟丘在白云观附近。

历史地理学家侯仁之先生认为,蓟的原始聚落“到正式建立为诸侯国的时候,就完全具备了城市的功能,因此也就可以认为是建城的开始”。而今,在广安门南护河西岸有个纪念碑,碑顶上书:“北京城区,肇始斯地,其时惟周,其名曰蓟。”

蓟形成城市功能,与永定河密不可分。之后,战国燕都、辽南京城、金中都城都是在蓟城的基础上发展的。城市能够发展,水源举足轻重。据《水经注》记述,永定河古代在北京一带多次改道或分汊漫流,为城市提供了丰沛水源。

这次永定河来水,水头在干涸的河床上自由流淌,倒有一丝古永定河遗风。远古以来,永定河道在北京湾里来回摆动,如今北京城内河流、湖沼大都是永定河故道遗存,如凉水河、龙河、凤河、天堂河、莲花池、积水潭、北海、中海,等等。比如蓟城西北原有个大湖,也称西湖,为众多泉水汇聚,曾是永定河的潴水湖,是蓟城主要水源,遗迹为今莲花池。

莲花池本已干涸,1981年设计北京西站时原本拟占用,侯仁之先生力主保护,最终西站建设增加了14亿拆迁费,位置向东北方向移动100多米,留住了莲花池旧址,还设法保留了一个水面,算是对这个最早滋养北京城的地面水源进行纪念。

永定河水给人们带来的也不光是滋养。

伤心最是桑干水

永定河曾用名还有浴水、台水、桑干河、高梁河、浑河、卢沟河、无定河等。其名无定,是因为泥沙含量大,淤积严重,河道不定。

历史上,水灾是北京一带危害最大的自然灾害,其中永定河泛滥造成的灾害最严重。

永定河从高原流下,于河北怀来官厅村附近冲进重重山脉,在山峦中奔涌100多公里,海拔连续下降,水势不断增强,到北京门头沟三家店出山。水量大时,落差加上峡谷效应,水流湍急,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形成难以抵挡的力量。

从史料中统计北京水灾显示:元代97年,发生水灾年份52个;明代276年,发生水灾年份116个;清代267年,发生水灾年份达129个,其中特大水灾5次,永定河占4次。

康熙七年(1668年)七月,连日大雨,冲开永定河大堤,水流涌进京城。据记载:“(洪水)直入正阳、崇文、宣武、齐化诸门。午门浸崩一角。五城以水灾压死人数上闻,北隅已民亡一百四十余人。上(康熙)登午门观水势……”

如同一部“灾难大片”。时人彭孙贻著《客舍偶闻》中记述:宣武门一带水深五尺,洪水漫过城壕,淹没桥梁,水声如雷,水势似泻。有卖菜者,被激流冲过城门,人和货担转眼无踪。有骑骆驼者,被冲进御河,人抱树得免,骆驼淹死。宣武、朝阳等城门一带,城外淹死者的尸体漂流进城。路上水大不便骑马,汉族官员多坐肩抬的小轿,满族官员按例不能乘舆,就找人牵马而行,官员坐在马背上跷着脚以免湿鞋,有个侍郎太胖跷脚困难,找了个大澡盆用人推着上朝。卢沟桥以下良乡、涿州、霸州都被洪水淹没,经过20多天才退去。

触目惊心,康熙把治河和平定三藩、漕运一起列为亲政后的头等大事,命人刻在大殿廊柱上,时时警示。

在全国大的战事基本平息之后,从康熙三十一年(1692年)起直到他去世,30年的时间里,康熙亲自主持对永定河中下游进行了多次治理,较大的工程有7次,尤以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的治理最有效。

那年二三月间永定河自新城九花台漫决,霸州受灾。康熙到灾区看到,田亩淹泡,民多失所,以水藻为食,生计困难。深为怜悯,令直隶巡抚于成龙(字振甲)勘察详情,决定以挑河筑堤的方式进行治理,工程浩大,共占民地139顷62亩,用银3万两,挑河145里,南岸筑堤82里,北岸筑堤102里。到7月21日,工程完工。于成龙上书康熙:“乞赐河名,并敇建河神庙。”康熙下旨:“照该抚所请,赐名永定河,建庙立碑。”

康熙御制碑文,称“念兹永定河,其初也无定。盖缘河所从来远……夹山而下。至都城南,土疏冲激,数徙善溃,颇坏田庐,为吾民所苦。朕甚悯之……”文中记述治河情况后,赐名还封了河神。“名曰永定,封为河神。”

康熙敇建的永定河神庙址在卢沟桥旁,今已无存。他儿子雍正也建了一个河神庙,在今首钢制氧厂西南角,尚存碑亭,内有雍正御制碑文,其中称永定河的敇封从康熙开始,不确切。

正史记载,永定河获得的第一个册封是安平侯。《金史·礼志》载:“有司言,卢沟河水势泛决,啮民田,乞官为封册神号。礼官以祀典所不载,难之。已而,特封安平侯,建庙。”

看来这次册封还有点曲折,《大金集礼》中说得详细些,大致情况是,1179年,有人提议永定河造成灾害,要册封它(类似招安),但管事的比较认真,提出册封应该是五岳那样的名山,永定河这样的“山林川泽”之神,有功德才能封,因造成灾害而封,不合适,金世宗就没有册封。1185年,永定河又发了大水,皇帝组织抗洪失败。1187年,册封下来了。

管事的太死板,都城建在河边,永定河就不是一般的“山林川泽”之神了。到了元代,忽必烈又两次册封,河神由侯晋升为公,称显应洪济公。

忽必烈所封是桑干河神。从隋唐到元明,永定河不止一个名字,但桑干河(或桑干水)之名一直是对永定河上下游的统称。永定河从雁北地区流到渤海附近,全长700多公里,这一区域地处游牧与农耕文明交汇地带,除了水灾,它还以桑干河之名留下许多人文记忆。

唐刘皂《渡桑干》“客舍并州已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无端又渡桑干水,却望并州是故乡。”宋苏辙《渡桑干》:“会同出入凡十日,腥膻酸薄不可食。羊脩乳粥差便人,风隧沙场不宜客。”唐宋时期,桑干河是边远之地,渡桑干总是让远行客心旌摇曳、感触良多。

《全唐诗》中,含有桑干之名的作品颇有一些,多与战事有关。骆宾王“边烽警榆塞,侠客度桑乾。”王昌龄“将军降匈奴,国使没桑乾。”李白“去年战桑乾源,今年战葱河道。”

“伤心最是桑干水,血溅流澌去未涯。”这句诗的作者是明代沈炼。电影《绣春刀》中主人公是明代锦衣卫沈炼,历史上这个沈炼也有锦衣卫经历,但他不是武林高手,是以死抗争权奸严嵩的一代名臣。他被贬居桑干河畔的河北怀来,后在那里遇害。

休教东入紫荆关

河北省张家口市怀来县(及北京市延庆区)是官厅水库的所在地。这个新中国建设的第一座水库改变了永定河。

康熙赐名“永定”,在治河上也确实很用心,挑河筑堤工程完成后,次年夏连降大雨,堤防有坍卸,他深感不安,10月亲往勘察,在郭家务村南大堤上,自己用水平测量仪在冰上测验,发现问题告诉官员:“此处河内淤垫,较堤外略高,是以冰冻直至堤边。以此观之,下流出口之处,其淤高必甚于此。”要求春水发前进行疏通加固,并提醒加固河堤时不能从近处取土,“若取土成沟,水流沟内,有伤堤根”。

永定河在康熙执政后期不再“无定”。《畿辅通志》称:“湍水轨道横流,以宁三十年来河无迁徙,此古所未有也。”并非过誉,但这河也没能“永定”,1912年到1949年,北京发生了6次大水灾,全部与永定河有关。

1939年7月北京地区连降暴雨,永定河在卢沟桥以下多处决口,洪水在良乡、房山、大兴泛滥成灾,仅良乡、大兴就有5万户受灾,2万户倾家荡产,京汉、京津铁路被冲断。8月31日《大公报》载:“自北平南郊至保定,茫茫无边际。”9月2日《申报》称:“无家可归者已达数百万。”10月18日《字林西报》报道:“(津浦)铁路以西乡野,极目所见者类似大湖沼,偶有地面村落较高之房屋,犹在水中,若海中岛屿然。秋季之谷类,以及日方期望至高之著名棉花,均已全毁……秋收全告绝望……粮食断绝……则地面积水,未必能在明年夏季降水之前退尽,故另一季收成亦将无望,而灾荒至少将历两载也。”

1949年11月,新中国成立刚一个多月,中央人民政府水利部在全国解放区水利联席会议上,审议了永定河流域整治开发计划,决定立即报请中央尽快考虑治理永定河和修建官厅水库。次年,周恩来总理主持批准修建永定河上游的官厅水库,以控制永定河的洪水,并作为首都水源。

1950年8月24日,周恩来在中华全国自然科学工作者代表会议上说:“华北的永定河,实际上是无定的,清朝的皇帝封它为‘永定’,它还是时常泛滥。不去治它,只是封它,有什么用?”

1951年10月,官厅水库破土动工。

在永定河上游官厅山峡建筑水坝治水,不是当代人的创意。

乾隆六年(1741年),直隶河道总督高斌提出上拦、中泄、下排的永定河治理方案。上拦就是在永定河上游“就近取石,堆叠玲珑之坝,以勒其汹暴之势,则下游之患,可以稍减”,并主张“层层截顿,以杀其势”。第一次将永定河的治理思路引向上游,高斌的建议得到实施,在怀来等地建了三处玲珑坝,但堆砌的石坝后被冲毁,没有发挥多少作用。

同治十二年(1873年),怀安知县邹振岳给永定河道上书《上游置坝节宣水势禀》,指出永定河水患主要在于上游水太骤,下游不能容,再次提出在官厅山峡筑坝的建议,并指出高斌筑坝失败主要是因为是乱石堆砌,应建筑整齐坚固的大坝。永定河道组织实地调查,认为花费太大、涉及问题多,否决了这一建议。之后左宗棠负责永定河治理时,倒认可邹振岳的想法,不过限于当时的条件,没能有效实施。

官厅水库工程是当时举国瞩目的重大水利工程,得到了全国各地的支援。库区111个村,5.2万多人服从建设需要,分散到张北、尚义、涿鹿、怀安等8个县。其中张北、尚义属坝上地区,高寒贫瘠,自然条件与怀来相差甚远,但移民都很快进行了搬迁。近年在坝上采访,还常遇到当年官厅水库的移民家庭。

1953年汛期前,官厅水库大坝建成蓄水。这年8月份,永定河上游发生洪水,洪峰流量达每秒3700立方米,水库拦洪后下泄流量减少到每秒800立方米。高斌提出的上游拦阻以解决永定河水灾的设想,212年后,得以实现。

1954年4月,毛泽东主席到官厅水库工地视察。1954年5月13日,官厅水库举行竣工庆祝大会,水利部部长傅作义讲话。他说,官厅水库的落成是把水害变成水利的重要工程,是改变自然面貌的不朽事业,全国人民都会记得和感激这件事情的。讲话后,他把毛泽东主席亲笔题词“庆祝官厅水库工程胜利完成”的金线刺绣锦旗授予水库的建设者们。

官厅本是村名,现在是一个镇,据传明代在此设有“把水官”监视水情,故名官厅。1958年秋,叶剑英元帅到水库参观,即兴题诗:“凶洪制服堤千尺,发电功能水一轮。永定河今真永定,官厅不靠靠人民。”

在这一年,桑干河上开始建设册田水库,上游层层拦蓄的格局逐渐形成。之后,随着社会发展,用水量增大,永定河下游水量逐渐减少,直至干涸。

5月12日,从册田水库放出,流经官厅水库等的永定河水流出北京,进入河北固安。这表明170公里的永定河北京段25年来第一次全线通水。这一天不少固安人赶到河边看水、拍摄、发朋友圈。

500多年前,固安人苏志皋任山西按察使,曾在桑干河边作诗云:“吾乡最苦桑干水,今日寻源到此间。说与山灵牢记取,休教东入紫荆关。”

青山绿水万家邻

卢沟桥名字来自卢沟河,卢在这里是黑的意思,卢沟河是说河流浑浊不清,而永定河还有一个曾用名——清泉河。

清泉河之名在魏晋南北朝时期使用,卢沟河之名出现在金代以后。河名更替,反映着永定河环境嬗变。

辽金之前,永定河流域森林茂密,生态环境较好。从宋辽绘制的一些地图中,还可以看到永定河流域的森林分布,如《晋献契丹全燕之图》中,在今延庆、怀来、宣化北部绘着茂密森林,注明“松林广数千里”。

从辽金开始,北京地位不停提升,城市规模不断扩大,基础建设和社会生活对木材和土地的需求相应增加。美轮美奂的建筑兴起,成方连片的林草衰减。《大金国志》记载:金太宗天会十三年(1135年)曾组织40万人到蔚州伐木。元大都建筑宏伟,当时有民谚称“大都出,西山兀”。明清北京周边山林都有专门的伐木烧炭机构,清代西山煤炭开采也破坏了植被。

目前所见,永定河水灾的最早记载,是西晋元康五年(295年)。但辽金以前,水灾的记载总体上不多,辽金以后永定河水灾的记载增加,说明流域森林砍伐过多,水土流失加剧,河水携带泥沙量提升,淤积速度加快。

为建城伤了河,河反过来也要伤城。如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所说:“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每一次胜利,在第一步都确实取得了我们预期的结果,但是在第二步和第三步却有了完全不同的、出乎预料的影响,常常把第一个结果又取消了。”

恩格斯举的例子有美索不达米亚、希腊等地人们为增加耕地砍森林,结果没了森林也失去了贮存水分的中心,最后成了荒芜之地,与永定河的情况有些类似。恩格斯说:“我们对自然界的整个统治,是在于我们比其他一切动物强,能够认识和正确运用自然规律。”这在永定河的实践中也有了体现。

官厅水库建成后,从1958年开始永定河基本没发生过大的水灾,且为北京城的供水供电提供了充足的保障。但20世纪70年代后永定河上游来水不断减少,三家店以下常年断流,干涸的河床成了风沙源。20世纪90年代后,污水和废弃物增加,官厅水库水体污染加重,1997年退出北京饮用水供水系统。

永定河源头在管涔山北麓朔州市神头泉,这个泉最大流量曾达到每秒9.28立方米,上世纪60年代后开始不断衰减,到2013年的流量降低到每秒3.69立方米。当地管理部门介绍说,人为因素是造成水量减少的最主要原因。如植被破坏,水开采量过大,采煤时的排水漏水等。

尽管如此,源头附近的桑干河,河水宽六七米左右,是记者沿桑干河——永定河行走所见原生状态最好的一段河流。从源头下行60公里到应县,虽未出朔州市,但桑干河从上世纪90年代起就开始断流,农民浇地要从上游水库买水。再走100多公里到河北境内,前些年干涸情况更为严重。

拯救永定河行动早已开始,国家制定了《21世纪初期首都水资源可持续利用规划》,在上游河北、山西等地开展工农业生产结构调整、水土保持等工作。到2003年,河北张家口、承德两市年减少废水污水排放800多万吨,蓄水保水200多万立方米。

从2003年开始,水利部协调河北、山西两省连续6年向北京集中输水,累计输水3.1亿立方米。与此同时,河北、山西关停了永定河上游一批污染企业。北京市在官厅水库三个入口处建设了湿地。2007年,官厅水库恢复为北京饮用水源地。

2016年,国家发改委、水利部、国家林业局联合制定《永定河综合治理与生态修复总体方案》,提出用5至10年时间,逐步恢复永定河生态系统,将永定河打造为贯穿京津冀晋的绿色生态廊道。

2017年,永定河综合治理与生态修复全面实施,6月,首次从黄河向永定河进行生态补水,桑干河山西段实现了全线通水。

2018年,永定河流域投资有限公司组建成立,建立了政府与市场两手发力的流域综合治理新机制。

2019年,永定河生态补水3.45亿立方米,300天以上不断流的通水河段达到513公里。

今春,永定河引黄水量和补水规模为历年同期之最。

为保证生态补水的顺利,沿岸进行了不少努力。如朔州市对可能影响正常补水的情况进行排查整治,对沿河主要引水、提水的设施和险情险段实行专人专管,防止跑水、漏水。流域生态恢复的努力也在紧张进行。

生态补水使永定河沿线河道周边地下水位整体上有不同幅度回升,北京山峡段地下水位上升明显,门头沟区部分泉眼停喷30年后已开始复涌。

永定河北京段全线通水后,三家店以下形成水面面积2100公顷,和补水前相比,永定河门头沟至大兴西麻各庄沿线地下水埋深平均回升2.07米。

“青山绿水万家邻,一井川原画障新。紫塞风光推独擅,锦城佳丽入横陈。”元人李溥光这首《漯阳道中》描绘的是永定河沿岸的风光,这里也曾秀美宜人。只要用心努力,有望将水流留下来,将永定河留下来。(记者王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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