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中全院救重症 ——对话武汉同济医院院长王伟

2月18日, 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院院长王伟接受采访王毓国摄 / 本刊

◇“腾空一个医院很困难,把一个综合性医院改建成一个暂时性的传染病医院,难度更大。”

◇“不同学科、不同医院的专家同舟共济,他们虽操着不同口音,却目标一致全力以赴,奋力将一个个生命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截至4月15日24时,湖北省新冠肺炎患者在院治疗146例,其中重症、危重症患者38例。

两个多月前,湖北重症、危重症患者病例数过万,且绝大多数在武汉。但据统计,1月份武汉市能够收治重症患者的床位仅1000张左右。

一床难求,一度成为很多家庭永远的痛。

从1月25日起,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下称武汉同济医院)主动将其中法新城院区和光谷院区全部改造为定点医院,提供床位2000余张,接收重症患者。武汉同济医院因此成为重症救治的重要阵地。

为何主动改造医院?疫情之初面临哪些困难?带着这些问题,《瞭望》新闻周刊专访了华中科技大学常务副校长、武汉同济医院院长王伟。

“腾空一个医院很困难”

《瞭望》:从建发热门诊到改造医院、集中救治重症,武汉同济医院是如何做出这一系列决策的?

王伟:同济医院的院训是格物穷理、同舟共济,有一条“与国家同舟,与人民共济”的理念。我们是国家队,就应该承担救治人民群众的责任,遇到疫情肯定要冲到第一线。

我们在去年12月底就按照国家要求开始准备专门的发热门诊,随着疫情发展,在每个节点,我们都会有新的举措。

实际上,每年年终发热病人都会增加,我们查了一下前三年的难治性肺炎,每年都不少。但这一次新冠肺炎是新发疾病,比较隐秘,传染性强,发病时也比较重,我们在去年12月底时就发现这类病人比以往多。病人增多,发热门诊面积小,病人感觉不舒服,医务人员压力也很大。所以,我们第一步就改造了一个儿科急诊。过了两三天,又不够了,于是我们又把一个内科楼整栋拿出来,下面三层当发热门诊,上面做病房。

为了改装,当时医院的院感教授、肺科教授、呼吸科教授一起看现场,很快拿出方案。那时已近年关,我们开车去农村接工人回来干活。完成后,发热门诊面积就从110平方米达到5000多平方米。现在来看,此举意义重大。

集中救治必须有好的战场。中法新城院区、光谷院区两个院区各有接近1000张床,我们将其改装后,接收救治重症病人。

腾空一个医院很困难,把一个综合性医院改建成一个暂时性的传染病医院,更是难度巨大。同时,按传染病防范来说,医院改造并没有标准,所以我们要担极大的责任。在48小时内改造出专门病房也很难,要承担很大压力。但我们还是主动承担了这个责任。

从恐慌到坚定,义无反顾

《瞭望》:在这场遭遇战中,医务人员非常辛苦,医院如何关护他们?

王伟:这一次武汉是主战场,我们医院是主阵地。疫情初发时,医务人员确实有些恐慌。我们成立临时党支部,党员干部带头在前。我们的医务人员精神状况、心理状况相对比较好。

同济医院全院不仅很早便开始对发热门诊的医务人员上三级防护,更定期对全体医务人员进行心理情况调查,派专人及时为大家做心理辅导,缓解一线医务人员心理压力。我们连空调、门把手和电梯按钮都进行了病毒核酸检测,为的就是对大家负责、让大家放心。

我们还进行了一个覆盖5000多名医务人员的心理测试,15%左右存在部分心理问题,我们就集中疏导他们,我也经常鼓励他们。有家庭成员感染的医务人员压力很大,往往出现抑郁或者焦虑。我们就采取系列措施安抚他们的家人,解除后顾之忧,甚至每天给医务人员家里送菜,使他们感觉到同济的温暖。

《瞭望》:这次抗疫过程当中,你印象深刻的感动瞬间有哪些?

王伟:我最大的体会,就是中国的这场抗疫是世界奇迹。整个过程中举全国之力,将人力物力财力迅速集中到需要的地方,产生很好的效果。全国一盘棋,这个很重要。

医务人员救死扶伤的精神非常令人感动。很多医务人员舍小家顾大家,从恐慌到坚定,义无反顾,在战斗中不断调整自己。我们还得到很多海外捐赠。总体来看,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正在逐渐完善。

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攻坚战中,不同学科、不同医院的专家同舟共济,他们虽操着不同口音,却目标一致、全力以赴,奋力将一个个生命从死亡边缘拉回,令人感动。

希望尽快恢复家园,让医院恢复到正常状态,以有效救治更多病人。这是我最期盼的事。

主业救人 副业主播

《瞭望》:全国医疗队驰援武汉后,有35个医疗队来到同济医院中法新城院区与光谷院区跟你们并肩作战。协同过程是怎样的?积累了哪些经验?

王伟:到2月中旬,国家派了35支队伍支援我们这两个院区。为了凝聚力量,大家建起统一的标准、统一的流程,专家群策群力出台管理流程标准,还建立一系列的会诊机制、死亡病例讨论机制等。这很有效,通过一个星期的磨合,死亡率大大下降,加上采取很多新的治疗方法,救治效果非常明显。而且这35支队伍中,没有一位医务人员被感染。

在这期间,同济医院和各支援湖北医疗队的领队共同成立大医务处,不断总结经验,形成专家共识,制定临时医疗手册确立统一诊疗标准、统一医疗流程,为挽救危重症患者不断总结、探索、完善经验。

《瞭望》:在全球疫情蔓延的当下,武汉同济医院在与海外同行、网友分享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中国方案方面,做了哪些工作?

王伟:主业救人,副业主播,这是同济医院抗疫医生海外直播团近段时间的生活状态。

在过去一周,50多名来自呼吸内科、重症医学科、急诊科、中医科等20多个不同学科的抗疫医生“主播”,自愿接力完成14场直播,覆盖美国、德国、法国、意大利等多个国家。

同济专家主播的话题涵盖广泛,包括个人如何做好防护、如何居家隔离、如何缓解焦虑和恐慌、如何护佑儿童健康、孕产妇防护与急症应对等热点,根据不同国家的疫情特点,增添学科话题,尽最大可能回应海外网友疑问。

除科普外,同济医院专家还积极与美国、德国、意大利等国的同行进行多场多学科国际连线,分享新冠肺炎重症救治经验,传递中国解决方案。 (本组专题采写记者:周甲禄 余国庆 杨志刚 徐海波 侯文坤 王斯班 李伟 李思远 马原驰 郝晓江 潘志伟 方亚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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